观速讯丨广州一小学生疑遭校园霸凌后确诊应激障碍
4月14日,广东广州天河区一学生家长郭女士发布求助信息称,她10岁的儿子小杰(化名)疑遭遇校园霸凌后确诊创伤后应激障碍(PTSD),在家“不愿再去上学”“扔东西”“撞墙”“拿菜刀自卫”“攻击身边的亲人”,现在只能以药物控制孩子的情绪,在家中照料。
4月15日,郭女士向封面新闻记者表示,小杰的情绪失控与他3月1日在学校被同学扇脸掉了一颗牙后遭受的“不公正对待”和小杰在学校“长期遭受欺负”有关。3月24日,小杰放学回家后情绪失控,3月27日确诊。4月3日,郭女士报警,并与学校主管部门联系,希望查清事件真相,但“半个多月过去了,孩子的精神状况看着一天比一天糟糕,我们还没等到有效的帮助。”
小杰自述称,回家后的这些天他不想睡觉,不想做任何事,睡着了就会梦到自己被同学阿志(化名)辱骂、锤打、威胁。在封面新闻记者拜访家长时,小杰亦再次失控,突然攻击身边的妹妹和姥姥,然后无声哭泣。
(资料图)
知情人士告诉封面新闻记者,4月初,阿志在家长陪同下配合调查时,承认3月1日在课堂上“扇了小杰一巴掌”,阿志的家长希望尽快解决此事,但仅愿赔偿小杰掉牙的医药费。
对于小杰的遭遇,4月17日,小杰的班主任肖老师向封面新闻记者表示,经调查,3月1日,阿志确与小杰发生肢体冲突,教育局、区卫保委、街道、学校、社工和心理老师都愿意为孩子提供帮助,保障孩子合法的权益。肖老师称,小杰“在学校持续遭遇霸凌”一事不属实,但对于记者追问调查具体情况是怎样的?肖老师未予回答。
小杰在家休息期间制作的时钟
确诊创伤应激障碍学生自述:
被同学“欺负”近两年 持续梦到被打
4月15日下午,封面新闻记者在距离小杰所读学校约15分钟电动车车程的出租屋中,见到了母亲郭女士、小杰、小杰的妹妹、小杰的姥姥。不到20平米的房间,被分隔成两个卧室、一个厨房和一个卫生间。
据郭女士介绍,小杰和他妹妹成长在单亲家庭,平时都由她一人照顾。2021年2月,小杰因“困境儿童”相关政策转入现在的学校就读,“来这个学校上学挺不容易的,见到孩子身上有伤,我只敢找老师帮忙。对方家长在老师拉的微信群中道歉了,我就没深究。没想到小杰被欺负的事持续了这么久。”
郭女士表示,4月14日她在网上求助后,收到了很多质疑,“他们不相信小杰被霸凌,说我在造谣。”在配合警方调查和医生治疗的时候,小杰多次在郭女士的陪同下自述了他在学校被“欺负”的遭遇。
2021年2月,小杰在二年级下第三单元的时候转到现在的学校就读。2022年9月,三年级上学期的时候,阿志转学过来,两人在一个班级就读。
根据小杰自述,约2个月后,小杰开始被阿志骂、被用书打后背、手臂。小杰和妈妈说了这个事后,妈妈找了老师,没再被打。
2022年上半年,三年级下学期,小杰和阿志坐过同桌,小杰的文具经常被阿志弄到地上。学校运动会上,小杰被阿志用擦地的脏纸砸。这个学期,小杰多次被阿志打手臂、后背,被骂“弱智、白痴”。小杰说他被打的时候,一般都是下课的时候,在教室里,教室没有摄像头,但有其他同学在场。小杰向班主任说了被打的事,班主任只是口头答应说会批评阿志。
2022年9月,四年级上学期,阿志当上班长,午休的时候帮老师管班,喝水向阿志打报告,其他同学可以,小杰却被拒绝。
2023年,四年级下学期开学后,阿志给小杰起了“死扑街”这样侮辱性的外号。3月1日上午,美术公开课交作业的时候,阿志从小杰右边走过,扇了小杰一巴掌,声音很响。小杰很生气,下课后想打回去,被老师和同学拉开。老师和小杰说阿志打人是他不对,但如果小杰打回去,小杰也错了。然后,阿志对老师说他“不是故意的”。此后,小杰的脸疼了一整天,放学的时候,姥姥来接小杰,看到小杰嘴上流出好多血,检查后发现牙掉了一颗。
小杰3月2日的病历
3月2日上午,小杰去医院检查,下午回学校上课,妈妈郭女士因为这个事联系过老师。3月6日,小杰在学校厕所里被阿志拉进一个隔间,阿志对小杰说,牙不是他打掉的,如果小杰敢跟家长和老师说牙是他打掉的,就要“搞”小杰。小杰跟妈妈、老师讲了被“威胁”的事,老师不让阿志当班长了,新班长却是另一位“威胁”过小杰的同学。
打脸事件后,多位老师跟小杰说,牙不算打掉的,是乳牙掉了,现在已经没事了,不要再和家长提了。
病情:频繁自伤、攻击身边亲人
医生建议尽快住院治疗
3月2日,小杰在中山大学附属第三医院岭南医院就诊获得的诊断结论是:“牙脱位”“乳牙滞留”,建议定期复查。
3月27日,小杰被广州医科大学附属脑科医院确诊为“创伤后应激障碍”。3月29日、3月31日、4月9日的三次复诊中,小杰的病情仍未得到好转,上述医院开具的门诊病历中专科检查一项显示:小杰持续情绪低落,在交谈中可见哭泣,反复回想被打、被霸凌的事情,意志活动减退,不想上学,夜间不眠,害怕睡觉。
小杰3月27日的病历
在郭女士和小杰姥姥眼中,3月24日后的每一天,小杰的情绪失控都在加重。24日晚,郭女士和小杰聊起学校时,小杰突然暴怒把课本、铅笔、橡皮、书包等都摔得满地。为了不让小杰生气,姥姥把小杰和小杰妹妹的书、本子、书包都用床单盖了起来。
郭女士与小杰班主任肖老师的聊天记录显示,3月30日,肖老师了解到小杰的病情后,希望来家里看望。小杰听到这个消息后,立即跑出家门,郭女士找了两个小时才把他寻回。郭女士用手机拍摄的视频显示,小杰被寻回后,手握菜刀站在卧室中大哭,之后还蹲缩到阳台的角落哭泣。
3月31日,小杰去医院复诊时告诉医生,他一直想起被打的事,心情很差,拿菜刀是因为不欢迎针对过他的老师来家访。
在郭女士和记者讲起小杰近日的病情时,小杰躲入另一卧室中,房间传出床板撞击的声音,郭女士连忙拉开分隔两个房间的房门,房间内小杰的妹妹正在床上一边哭躲,一边用脚踢开扑打她的哥哥。姥姥则把小杰抱在怀中,用身体将两个孩子分开。郭女士说,这种情景经常在家里重现,她也只能上前把他们分开:“药效过了,小杰就经常这样。”
被强行分开后,小杰的妹妹逃到了另一个房间,不断抽泣,她说她知道哥哥病了,不再是那个温柔、懂事的,可以一起练书法、拼拼图、玩跳绳、给她炒西红柿鸡蛋、讲故事给她听的哥哥。
一位心理咨询专业人士向封面新闻记者表示,从小杰的病历和表现判断,他现在非常需要住院治疗。接诊小杰的广州医科大学附属脑科医院医生亦建议小杰从4月9日开始休息30天,接受住院治疗。但郭女士表示,迫于经济压力,她只能选择带小杰回家看护。
小杰4月9日病历
学校:组织涉事各方调解
根据孩子家长需要提供帮助
郭女士在带小杰求医的过程中才首次了解到他在学校的一些不开心,“孩子面对医生讲了很多不和我讲的事。我也是在医生的强烈建议下才去报警。”
郭女士的维权过程并不顺利,她无奈地表示,因为内存不够,2023年3月1日以前,小杰被“欺负”后她和老师沟通、对方家长道歉的聊天记录,都已被删除。所以她希望有关部门在调查时可以从老师、家长、小杰的同学处取证,搞清楚小杰究竟遭遇了怎样的“霸凌”。
郭女士和小杰的班主任肖老师的聊天记录显示,3月1日、3月6日、3月24日,小杰在学校被打、被威胁、情绪失控的3个时间点上,她都给肖老师发去消息了解孩子的在校情况,肖老师先后回复称:正在介入调查,希望郭女士能谅解并给予时间,如有新的情况会立即告知。
3月27日,因需要请假就医,郭女士向肖老师告知了小杰的病情。3月30日,肖老师告知郭女士,当天下午,学校就小杰“被打”一事约谈对方家长,对方愿意承担小杰牙齿脱落的治疗费用484.25元。郭女士无法接受,肖老师建议,可与校方、家长当面协商,或向街道司法所求助。郭女士回复,不便去学校沟通。
4月1日,肖老师提出,学校希望同心理老师到家中看望小杰,并提供相应帮助。面对学校迟到两年的“帮助”,郭女士表示不接受,称 “这不是帮助,是承担责任”。
小杰的疾病休假建议书
4月16日,肖老师接受封面新闻记者采访时表示,经过学校初步了解,3月1日的美术课上,阿志与小杰间的确发生了一次肢体冲突。“事件起因是阿志在交美术作品的时候,小杰说他的作品很难看,阿志就拍了一下他的脸。然后小杰准备报复他时被上课老师制止,两人完整上完了那节课。当天中午,我对两人进行了批评教育。”
对于郭女士认为的小杰在学校持续遭遇欺凌,肖老师表示,经调查不属实。面对记者追问“调查到的具体情况是怎样的”,肖老师未予以回答。
郭女士表示,近两年,小杰多次被欺负后,她去找老师沟通,对方家长也多次道歉,这些情况老师都知情。郭女士对于这种“不属实”论断并不认可。
肖老师表示,学校一直关爱、关心包括小杰在内的每一个孩子。区教育局、区卫保委、街道、学校、社工和心理老师都愿意提供孩子需要的帮助,保障孩子合法的权益。接下来,学校也会根据孩子和家长的需要,依法依规地提供及时的帮助。
封面新闻记者了解到,4月15日下午,涉事学校、郭女士、阿志家长在派出所调解时,警方建议由学校、警方及阿志家长联系医院,让小杰尽快就诊。郭女士表示,希望向涉事方预支医疗费后,由她本人带孩子就医,不允许他人陪同。
此后涉事各方多次就小杰的事情协商,截至记者发稿时,尚未达成有效解决方案,小杰仍在家中由因此事而辞工的郭女士和姥姥看护照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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